作者:Scott Roxborough
译者:易二三
校对:覃天
来源:The Hollywood Reporter
(2021年7月8日)
保罗·范霍文在《机器战警》中给我们带来了不同层次的暴力,在《艳舞女郎》中聚焦脱衣舞女郎,在《星河战队》中塑造了科幻法西斯主义的主角——在《本能》中他让莎朗·斯通交叉和打开双腿——那么当他说出自己并不是有意让观众目瞪口呆的时候,不免让人错愕。
「我从来没有故意去挑衅——那不是我的意图,」范霍文告诉本刊记者。「这些画面突然出现在我的脑海里。如果我对它们感兴趣,观众也会感兴趣。」
《机器战警》
大多数情况下,观众确实很有兴趣。范霍文早期的荷兰电影取得了跨国成功,其中包括1973年的性浪漫电影《土耳其狂欢》和1977年的战争史诗《橙色战士》,随后又推出了一系列商业大片——《机器战警》《全面回忆》《本能》,这些电影定义了好莱坞电影的一个时代。
《艳舞女郎》则惨遭滑铁卢,一举「斩获」了最差影片、最差导演、最差剧本等七项金酸莓大奖,而《透明人》(2000)更是因票房惨淡,让范霍文被各大电影公司列入黑名单。
《透明人》
现年82岁的范霍文在长达60年的电影制作生涯里,享受着菲利普·罗斯式的晚期复兴。他凭借荷兰战争片《黑皮书》(2006)和法国惊悚片《她》(2016)等大胆作品重返欧洲电影界,受到了评论家和观众的热烈欢迎。
最近,范霍文的新作《圣母》在戛纳电影节的主竞赛单元首映,这是一部取材自真实故事的历史题材电影,讲述了17世纪一位法国修女对耶稣怀有情色幻想,并与另一位修女发生了恋情。嗯哼,似乎没有任何争议的迹象。
「实际上,我不认为这部电影会是丑闻——至少在西欧不会,」范霍文说。「也许美国观众会有不同的看法。美国有更多的清教主义,我在《本能》上映的时候就发现了这一点。《艳舞女郎》更是如此。」
《艳舞女郎》
但即使是在美国,也有迹象表明,文化正在追上保罗·范霍文的颠覆思想。《机器战警》《全面回忆》和《星河战队》在当时都备受争议,但如今已成为公认的科幻经典。
《本能》因将一个双性恋女性——斯通饰演的蛇蝎美人凯瑟琳·特拉梅尔——描绘成有着暴力倾向且不道德的形象而被谴责为恐同,但现在却因范霍文对复杂LGBTQ角色的开创性描绘而受到欢迎。就连《艳舞女郎》也被重新评价为坎普经典之作,杰弗里·麦克黑尔2019年的纪录片《你不是诺米》就记录了风向转变的过程。
《本能》
荷兰电影的顽童已经失去让人震惊的能力了吗?同样在戛纳首映的《她》,受到了大西洋两岸评论家的热烈欢迎。它甚至为影星伊莎贝尔·于佩尔拿到了她早该获得的奥斯卡提名。「事实上,我有点惊讶,《她》没有遭到更猛烈的指责,」范霍文坦承。「这是一个被强奸的女人与强奸者开始了一段关系的故事。不太美国化。但大多数评论家都喜欢它。也许和影片是用法语拍的有关系。《圣母》也是一部法语电影,至少对美国观众来说,这可能会让他们对性有一种距离感。」
《她》
不管《圣母》是否会成为今年电影节的亮点,它仍然是戛纳主竞赛单元上最受期待的影片之一。这部电影由维尔日妮·埃菲拉、夏洛特·兰普林、朗贝尔·维尔森和达芙妮·帕塔基亚主演,原定于去年在戛纳首映,但电影节因疫情而取消。
令人惊讶的是,虽然《圣母》有一个煽动性极强的设定——以及一张以身穿白色长袍、裸露乳房的修女为中心的撩人的艺术海报——但其灵感实际来自于一部学术著作。范霍文和《她》联合编剧大卫·伯克根据朱迪丝·布朗的《不轨之举——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的一位修女》改编了剧本,该书是关于17世纪天主教会对贝妮蒂塔·卡利尼修女(由埃菲拉饰演)的审判的研究——贝妮蒂塔·卡利尼是一位有远见的女修道院院长,她被指控与另一名修女(由帕塔基亚饰演)发生同性关系,这在当时几乎是不可想象的「罪行」。
《圣母》
兰普林饰演女修道院院长费利西塔,她在修道院的权力受到了贝妮蒂塔声称的精神通感的挑战(她的手上和脚上还伴随着伤痕)。维尔森扮演教廷大使,一个被派去起诉贝妮蒂塔修女的教会使者。「朱迪丝·布朗发现的文件真的很独特。它们是现代西方历史上第一个关于女同性恋的书面证据,而且是如此具体,如此精确,」范霍文说。「包括她们做爱的方式和频率,到底做了什么——贝妮蒂塔是如何把手放在乳房、嘴巴或阴道上的。全都写在里面。令人惊讶的是,天主教会和西方世界花了几百年的时间才真正看到女同性恋,或将LGBTQ的性取向视为一种本性。」
但是这个故事的神性和性一样,吸引了范霍文。「实际上,这是最大的挑战,不仅要表达性,还要表达精神层面,因为对这些女性来说,这是非常真实的,是她们生活的世界的一部分,」这位导演谈到。「我在电影里增加神性的层次,这本来不存在于书中。」
另一个令范霍文长期以来的影迷们惊讶的事情是:这个电影顽童对宗教颇有兴趣。「我和基督教有着非常私人的联系,」范霍文说。「我在20多岁的一段时间里变得非常虔诚,还皈依了五旬节教会。那是我生命中寻求帮助的一段时间。我当时有个女朋友,我让她怀孕了,但我们不想留下这个孩子。我想成为一名导演,但我觉得自己被困住了,看不出有什么出路。于是我诉诸了宗教。」
范霍文充满激情地讲述着那段故事,不带任何讽刺。「我感觉到耶稣在我心中的存在。毫不夸张——我从肉体上感觉到了,」他说。
但这并没有持续太久。范霍文找到了一个更世俗的方法来解决他生命中的危机——「我一个朋友的父亲是一名医生,他帮助我们进行了秘密堕胎,这当时在荷兰是违法的」——他说,「信仰慢慢地离开了我。我不再是一个信徒了。」
但他一直没有停止对宗教的迷恋,尤其是耶稣的生平。2008年,他与人合著了一本名为《拿撒勒真正的耶稣》(暂译,The Real Jesus of Nazareth)的书,并与《低俗小说》的编剧罗杰·阿夫瑞等人合作,计划将耶稣的生平改编成电影。根据范霍文的描述,他对耶稣的想象听起来像是反面的《耶稣受难记》。「梅尔·吉布森对待耶稣的态度和我截然不同,」他说。「我认为耶稣更多的是一个政治人物。他是一个革命者。我真心认为耶稣和切·格瓦拉有相似之处。」
至少在美国,保罗·范霍文未完成的这部电影肯定仍然会令人目瞪口呆。